告台灣同胞書(24):戒嚴啟示錄
陳真
2024.12.07.
大約20年前,我還在英國念書,但經常往返台英兩地,照顧我中風失智的父親。有一次回台灣,剛好遇到選舉,什麼選舉我不太記得了,好像是阿扁和連戰在選總統。有一天,我路過民進黨選舉造勢群眾大會現場,竟然看見自己的影像出現在會場上。
我當時搭計程車路過,因為塞車,看到民進黨造勢集會舞台上有個超大銀幕,剛好正在播放當年(1986年)我和黃昭輝舉著一幅白布條的影像。白布條上寫著:”反戒嚴,抗蔣家”。
畫面採慢速度播放,一邊還播放著充滿悲情的台語歌 “黃昏的故鄉”,極力營造悲情,就像在緬懷烈士一樣。主持人在台上,用哭腔講著台灣人勇敢追求民主那一套煽情台詞。
當我看到自己舉著 “反戒嚴,抗蔣家” 白布條的畫面時,很訝異。過往種種痛苦,在我感覺宛如昨日,怎麼一夕之間彷彿成為了 “歷史”,而且還成為綠色人渣從事政治詐騙的一個工具。
那段影像是1986年5月19日由鄭南榕發起卻遭到民進黨主流政治人物抵制的 “519綠色行動”。這是台灣在蔣家長達38年的戒嚴令底下第一次的群眾反抗運動。我們一群人計畫在台北龍山寺會合,直闖總統府,要求解除戒嚴。
出發前幾天,不斷有情治人員來找我,希望我不要參加,表面上很客氣,實際上總是故意把我與此根本不相干的父母扯進來,故意談起林義雄的滅門血案,言語之間充滿強烈報復暗示與威脅。
我相信,現在的人們絕不可能理解那樣一種恐怖情境,除非你曾誓死如歸,除非你曾眾叛親離,除非你曾經成為社會上的過街老鼠,才有可能理解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痛苦。
如果你無法想像蔣家的恐怖統治,那就不妨想像一下你在北韓,舉著 “反金正恩” 的白布條,直闖金正恩的辦公室。差不多就是那樣一種生死抉擇。
南部方面,我們一群人是在1986年5月19日當天的凌晨兩點,在高雄的三鳳宮前集合,一起搭大巴士北上。出發前兩小時,我留下一封遺書。
在巴士上,我毫無睡意,望著窗外往後迅速飛奔的路燈發呆,心裡想著:我的生命怎麼會走到這樣的地步?我還有明天嗎?我的爸媽心裡會怎麼想? 他們將如何面對後果?…
我隱約記得黃昭輝當時在車上拿著麥克風,教大家遇到鎮暴部隊攻擊應如何保護頭部,還提到說蔣經國很可能下令開槍,而且還教大家怎麼製造汽油彈。
我其實都沒仔細聽,只是望著窗外發呆,想著一己身後事。
現在的人們也許覺得很可笑,示威抗議或什麼碗糕野百合什麼太陽花什麼野草莓什麼青鳥與黑熊,不是又酷又炫掌聲滿滿又能當官當政治明星嗎?這年頭,搞所謂運動,保證綠媒一致吹捧、全台愛戴都來不及了,哪會需要寫遺書?
由此你就能知道,什麼樣的社運或政治運動是真的,什麼樣的運動全然就是假的。
根據台灣的戒嚴令,聚眾三人以上抗議,只能判死刑,更不用說糾集上百人企圖前往總統府抗爭。
長年以來,為了公義,我們拿著一條命去拼,人渣們卻在背後忙著收割,好話說盡,壞事做絕。人渣黨就是這樣一群窩囊歹徒。
志鵬說得對,別對台灣人太有信心。南韓有南韓人的骨氣,南韓有南韓人視死如歸的反抗傳統,但是台灣不一樣。台灣人很 “務實”,西瓜偎大邊,凡事一窩蜂,誰當權就聽誰的,主流在哪,就跟著主流走,哪邊有利可圖,有名可求,就往哪邊擠,打起落水狗或過街鼠,更是爭先恐後,毫不手軟。尤其菁英世界,更是如此。
比方說,台灣長達38年的戒嚴時期,學界有幾個人反戒嚴?一個(李鴻禧),好像沒有第二個了。醫界有幾個人反戒嚴?零!學生校園有幾個人反戒嚴?一個。那就是我自己。
你知道全體台灣人之中始終有多少人支持戒嚴嗎?至少百分之98或99。當時的台灣社會認為,只有反民主、過不慣民主自由美好生活的陰謀份子,才會反戒嚴,只有 “與匪隔海唱和” 的 “中共同路人”,才會反戒嚴,只有蓄意要破壞社會治安、蓄意傷害眾人福祉的人,才會反戒嚴。
四十幾年來,我觀察到一件事:不管怎麼改朝換代,台灣人始終沒有任何改變。台灣人過去如何,現在依然如何,我相信未來也必將如何。一個族群性格的改變,恐怕不是數十年之間可以完成。我們應切記台灣人心在這方面的卑鄙與 “務實”。
今天,南韓的戒嚴如果是美國主子所支持,那麼,我敢保證,戒嚴也將會成為島內一致歌頌的愛台方針;誰反對,誰就是中共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