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六四天安门事变的时候,有一段视频流出,成了重要西方媒体新闻。那时,我十九岁,看了热泪盈眶,恨不得起而效法,立刻冲去北京和解放军一起拼了。
视频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北京一位穿着便服,看似市民的男士,螳臂挡车,把一列装甲车硬生生挡下来。不管列首带队的战车如何左闪右躲,该勇士就是不愿相让。
这位企图拦下暴力,维护和平的英雄,一下就成了全世界瞩目焦点。
两年后,我入伍服役,担任步兵排长和训练官。每天身处那样一种把暴力当成正当的环境,这才茅塞顿开、豁然开朗,知道当年那位坦克车的车长,如果是我的任何一位长官、部下,甚至包括我,在当时那种兵荒马乱,师出有名的气氛下,论谁都会毫不犹豫的将战车油门踩下,视若无睹的朝既定方向前进,继续执行任务。
驾驶或指挥坦克车出营,本来就是要去威吓北京市民的。事到临头,该表现却不表现,这肯定就是退缩。然而,这种缩,却成就了一种进。它让我看见,人性与文明其实一直都有继续进步的可能。
急驶的战车猛然停下来,这是一种“采取别样行动的能力”。而人类文明的进步,其实都像那辆战车一样,是先从停止和转向开始的。
当天天安门广场上其实出现两位英雄:一个,不怕死;另一个,害怕别人死。在我看来,害怕的,一点也不比不害怕的,更不勇敢、更不高贵。
有理由杀人却不杀人,有理由战争却不战争,这是道德上的勇敢。
我一直羞愧自己十九岁时的蠢血沸腾。
杨伟煜
發佈日期: 2022.08.03
發佈時間:
上午 9: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