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
三十幾年前的台灣,沒有健保,只有公保與勞保,小孩如果生了稍微比較大一點的病,許多家庭立即得傾家蕩產,或是只好放棄治療,犧牲小孩。
我當年的叛亂罪,其中一項煽動群眾推翻政府的罪名,就是因為我把台灣兒童的悲慘處境公諸於世,並且送到聯合國兒童基金會(UNICEF),1989年,推動現在大家耳熟能詳的國際兒童權利公約成立。
當時的台灣兒童處境,包括數萬個雛妓以及每年五千名因為付不起醫療費而放棄治療的小孩,成殘或致死。
差不多是1996年,大陸那時候還很窮,尤其像河南一些村莊,非常窮苦,難以為生。那時地方政府甚至提出 "要想奔小康,趕緊賣血漿" 的口號,甚至說 "不賣血就是不愛國",於是後來發生因為輸血不當的愛滋村事件,整個村莊普遍因為賣血而罹患愛滋病,並生下許多愛滋寶寶,無人照料,甚至無學校就讀,飽受歧視,任其自生自滅。
隔年,1997年我來到英國求學,宿舍有鳳凰衛視,得知此事,我就開始介入,認識了從事於這些事的一些相關人員。我尤其仰慕桂希恩醫生的善良,我的電腦桌面就是他正在發藥給愛滋病人的一張照片。他甚至把無家可歸的愛滋病人帶回自己的家住。
除了捐款給當事人,我也資助了高耀潔醫師的 "中國愛滋病調查" 一書的出版。
此外,我為這些事寫了數以千計的文章,涉入甚深,前後長達10年。
大陸一位朋友叫做李丹,更為這些無人照料、無學校就讀的愛滋兒童成立東珍小學。
可以這麼說,我成立 "親系譜" 主要就是因為這些罹患愛滋病的小朋友,他們就像我的小孩一樣,他們的遭遇與處境,讓我非常痛苦。他們連幾十元的學費或醫藥費都繳不起。
親系譜的logo是一隻超可愛的兔子,就是當時一位叫做屈彬彬小朋友的作品:
巴勒網早期有成千上萬的庫存資料,很多就是在寫愛滋村及愛滋兒童的事。
差不多四十年前,有一本雜誌創刊,叫做 "彰化人",創辦者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也是黨外受難前輩--劉峰松和翁金珠夫婦。
1989年的兒童節前夕,他們請我寫一篇相關的文章。我寫了,標題叫做 "天天都是兒童節",該文流傳甚廣。
我在文章裡頭提到,我在彰化基督教醫院實習時,有一次在急診值班,一位爸爸帶著她念小學的女兒來求診,主訴是肚子劇痛,後來診斷是盲腸炎,必須緊急開刀,否則會導致腹膜炎,怕有生命危險。
她爸爸一聽到要住院開刀,面有難色。我猜是他沒那麼多錢支付醫藥費。沒想到她女兒突然拔除點滴,手臂鮮血直流,衝出醫院,大叫說我不要開刀。
我趕緊追出去,把她勸回來,要她別擔心醫藥費的事。
我在文章裡頭說,今天,我之所以會成為黨外,像個政治亡命之徒,不外就是因為這樣一些小孩。我總想為他們奮鬥,為他們而死。
一直到現在,儘管百般痛苦,但我的血還是熱的。每當我想到世界上每一個飽受生活苦難的小朋友,我就有一種痛不欲生的感覺。長夜哭泣,止不住的淚水。他們事實上都是我的小孩,而我卻無能為力。我這一生,沒有比這份心碎更大的痛苦了。